静静的开端： 我们的时代( dài)

生活剧一般的开端。音乐( lè)虽然是近似主旋律的那( nà)首《あの日の川へ》，但在这里只作为( wèi)“好听的曲子”而存在着。
风( fēng)和日丽，道路畅通，乐声轻( qīng)巧温馨，琐碎的家常谈话( huà)--一切都极为流畅，在这里( lǐ)导演无意提及一个“重点( diǎn)”来引起观众的注意。因为( wèi)那在同时也意味着限制( zhì)住了观者的思维和视角( jiǎo)，而这对于期冀在潜移默( mò)化中传达信息的剧本是( shì)不利的。
只是一辆车，只是( shì)一家三口，只是...一次搬家( jiā)。
然而并不是全家人都认( rèn)为“只是搬家而已”。千寻不( bù)经意中流露出了孩子特( tè)有的冷漠和埋怨的表情( qíng)。
之所以说是“特有的”，因为( wèi)这种表情是带着天真调( diào)皮；在本质上脱离不开撒( sā)娇，是期冀引起父母的注( zhù)意（而千寻的父母，对孩子( zi)的言语则有着公式化的( de)冷漠），换言之，是有着部分( fēn)面对父母的成分；而非是( shì)一种真正冷峻的面对世( shì)界的神色。十岁的女孩子( zi)并没有这种阅历和痛苦( kǔ)。她也同样还没有明白家( jiā)长能练就对一些事物司( sī)空见惯而不动声色的本( běn)领...
因此千寻有强调“还是( shì)以前的学校比较好”，这种( zhǒng)对家长的攻心就简直是( shì)声色俱下了（记忆中似经( jīng)常这样，笑）。

不愿意接受新( xīn)的事物，举止冷漠，对世界( jiè)没有期冀，不会接受自然( rán)的色彩。
很多人会得出这( zhè)样的第一印象，而接下来( lái)的影片主题就是如何救( jiù)赎一个精神上比较不可( kě)救药的孩子，在一次冒险( xiǎn)中给她填充精神元气。（虽( suī)然接下来接触的每个人( rén)都明明有各自的病态...）

其( qí)实这种观点只是很简单( dān)的一层。
孩子会有缺点，但( dàn)是仍然洁白干净，任何年( nián)代，任何洪流都改变不了( le)这一点。宫崎导演更会这( zhè)样认为。费尽心力做这部( bù)动画，也是因为爱着他们( men)。
会冷漠和埋怨，嘴上的小( xiǎo)油壶也可能会挂一天，但( dàn)千寻夸张化的表情已经( jīng)远超了“孩子的错事”的范( fàn)畴，任何对她的指责都会( huì)马上自动变化成对这个( gè)冷漠社会的讥讽。
在突出( chū)当代孩子的“巨大、醒目的( de)缺点”的同时，宫崎导演暗( àn)暗地铺陈这一切：
父母为( wèi)了寻求住宅而搬家，因此( cǐ)千寻必须转校，而孩子只( zhǐ)能跟随在大人后面亦步( bù)亦趋，像一个随从或者附( fù)庸。父母只注重物质上地( dì)养大子女，却从未关心他( tā)们的心灵。小到一个要求( qiú)，或者一点嗔怒，往往只需( xū)要一句安慰，而长辈在敷( fū)衍以外简直没有做其他( tā)的。长此，自闭的种子就开( kāi)始萌发了。
长大了以后我( wǒ)们才会说：孩子善于撒娇( jiāo)，长辈善于无视。

因为搬家( jiā)和小孩子，就要提到《龙猫( māo)》。但是《龙猫》中的孩子乐观( guān)地面对了这一点，她们想( xiǎng)的是“新朋友、新学校和新( xīn)房子”，兴高采烈，而非恋旧( jiù)。
这也暗喻了人们之间越( yuè)来越少和简单的关系。八( bā)十年代、九十年代、新的千( qiān)年，（在《龙猫》中重笔描述的( de)）邻居、同学等关系都渐渐( jiàn)变为形式，个人的庞大的( de)朋友群体正在社会上消( xiāo)失，现代人都更倾向于只( zhǐ)有少数知己，并且由于自( zì)我封闭，交流有时甚至是( shì)沉默的。
孩子的活力被限( xiàn)制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 lín)里，久而久之，如同豢养的( de)鸟儿。宫崎导演自己很有( yǒu)意味地说：“现在孩子找一( yī)块打棒球的地方都很难( nán)”。千寻并没有无视自然的( de)色彩，她纯真到会为花的( de)枯萎而惋惜，这种突然的( de)感情流露，也作为生活中( zhōng)的小插曲处理了，导演决( jué)意让观者在这个午后随( suí)千寻的父母看到这些，却( què)并没有做作地将这件事( shì)抬高。细节与意味，如同千( qiān)寻踏入的世界中的萋萋( qī)芳草，任人采攫，而回荡在( zài)耳边的，却只有静静的风( fēng)声。

一 时代下的孩子，和时( shí)代下的人们

千寻捧着花( huā)束。对本地的抱怨，千寻母( mǔ)亲其实也说了一句：地方( fāng)很偏僻，买东西很不方便( biàn)。丈夫回答：习惯就好了。（对( duì)千寻的嘀咕则忽视了）
父( fù)亲被体现为家庭事务的( de)决断者，这是个很亚洲的( de)家庭类型：父权威专断，妻( qī)子顺应丈夫，孩子没有发( fā)言权，三度景深。类似的情( qíng)形多次发生，确切说直到( dào)父母变猪，千寻孓然一人( rén)时才结束。下面的类似之( zhī)处就不赘述了。

现实中的( de)车子，学生书包和孩子的( de)鬼脸，乃至一模一样的零( líng)食，都在巧妙地消除观者( zhě)的世界与银屏之间的隔( gé)膜。
不光是关于花的谈话( huà)，接下来开窗的画面也是( shì)随着母亲的“把窗户打开( kāi)”而出现，父母对子女是命( mìng)令式的态度，而千寻已经( jīng)习惯这一切。
我们知道日( rì)本的街道是靠左行车的( de)。但是千寻父亲的轿车却( què)是左舵车。其实对千寻家( jiā)庭的描写从这一刻就已( yǐ)经开始了：富有。日本造汽( qì)车很普遍，而千寻父亲却( què)开着“洋车”，一辆西方生产( chǎn)的奥迪轿车，甚至是存在( zài)安全道路隐患的。千寻之( zhī)父的专横偏执也体现了( le)出来。
车蛮横地冲在山间( jiān)小道上，自信过度、唯我独( dú)尊的表情跃然银屏。期间( jiān)千寻母亲曾劝告丈夫勿( wù)高速，却得到了“这车是四( sì)驱”的回答。而停车则是因( yīn)几近撞到隧道门口的石( shí)像。

石像是进入日语“不思( sī)议之町”也就是不可思议( yì)的小镇之前的最后一个( gè)暗示。先前已经有了另一( yī)个石像，用了惹眼的3D效果( guǒ)；而第一处出现在误入歧( qí)途的路口，神社的牌楼，日( rì)语称谓之“鸟居”，以及神祠( cí)。日本神道的徽印种种。这( zhè)时候千寻是带着很新奇( qí)的态度审视那些石头小( xiǎo)房子。传说毕竟是传说罢( bà)了。谁都会这么想。然而也( yě)就因此形成了对下面剧( jù)情的巨大照应：千寻必须( xū)强迫自己认知传说中的( de)人物的真实存在。

进入隧( suì)道前千寻父母自信将孩( hái)子留在后面安全，并不是( shì)因为相信这里安全，而是( shì)自信孩子被晾在一边就( jiù)会自己追上来；因此这点( diǎn)并不能认为是家长对安( ān)全的忽视。父母对于物质( zhì)上的问题还是很重视的( de)，即使方法欠佳。
至此前奏( zòu)结束。事实上，片子的节奏( zòu)是很舒缓随意的，这简直( zhí)很类似北野武的电影，前( qián)面大段的懒散和集聚（笑( xiào)）。

二 存在在梦境与现实之( zhī)间
点缀着夏之花朵的草( cǎo)地，毫无遮挡的蓝天，和风( fēng)而动的白云，散落其间的( de)，是破败的建筑和石像，这( zhè)种景象，引得心灵会莫名( míng)哀伤。配乐的琴键，有着晶( jīng)莹的意味，让人联想起水( shuǐ)晶一类的精致事物。
事实( shí)上完全有理由认为已过( guò)六旬的宫崎导演会对自( zì)己把这种情景融合到剧( jù)情里感到得意。他也喜欢( huān)这些，并且是非常非常喜( xǐ)欢。他对世人说，自己会在( zài)古建筑公园徘徊，斜阳西( xī)下之时，有落泪的冲动。
也( yě)许真正能和自然完美结( jié)合的人类存在的证据，都( dōu)需是破败不堪的。风之谷( gǔ)，天空之城，OnYourMark，幽灵公主...我们( men)见惯了宫崎导演的“荒野( yě)美学”，最后的最后，这几年( nián)老先生忍不住放出了“狠( hěn)话”：我期望青草接管世界( jiè)。
这实在不是什么“清醒者( zhě)的责任感”使然，事实上宫( gōng)崎导演恰是不符责任的( de)，对于动画，他乐于加进“没( méi)必要”加的，精心雕琢成浑( hún)然天成的样子，像一个把( bǎ)自己的魂灵和生命也都( dōu)统统灌注进作品的呢喃( nán)的老艺匠。
比如突然冒出( chū)的古老的小镇，消失了的( de)食肆形式，古朴的道路，石( shí)板缝隙间青草招摇...
但是( shì)仿佛梦的色泽会失真，而( ér)脑海中纷乱的记忆也会( huì)扭曲变形，小镇的斑驳，实( shí)在很独特。到处是莫名的( de)符号和标记，剥落的墙皮( pí)上漆着花朵、文字、星星和( hé)月亮，仿佛自己就告诉你( nǐ)，这是梦的场景，这种景象( xiàng)在现实中，不会存在了。
音( yīn)乐的旋律变得好古老。

千( qiān)寻父母延续他们的专断( duàn)。九十年代各地都在开发( fā)，然后就是倒闭。作为大潮( cháo)退潮后的少数成功者的( de)千寻父亲，把这种话说得( dé)简单而轻易，不了解的外( wài)国人也可一窥当时的社( shè)会状态。比这更加讽刺的( de)是，他认为“美丽的自然”就( jiù)一定是主题公园的杰作( zuò)，而千寻母亲则认为“感到( dào)舒服”的地方，是适合野餐( cān)的（提到应当带三明治）。
都( dōu)市人的趣味之恶俗，入木( mù)三分。

父亲既然在别人劝( quàn)他减速的时候会夸赞车( chē)好，就一定会说出“信用卡( kǎ)、现金，随他收取”这种话来( lái)。而他吃饭的样子，是非常( cháng)夸张的，简直是一种暴发( fā)户的习气。
千寻的“孩子的( de)天然优点”再次体现。唯一( yī)一个认为这样不妥的人( rén)。剧情里神话中的神明并( bìng)没有体现什么光辉性，“吃( chī)了神享用的食物”有着汤( tāng)婆婆作为借口的可能；本( běn)质上是，单单这样不打招( zhāo)呼就开动筷子，不论在任( rèn)何地方都是很不好的。

千( qiān)寻独自闲逛。此时她的柔( róu)弱变得很显眼--对于台阶( jiē)拾级而上。而她并不是只( zhǐ)有这般的力气，而是健全( quán)而轻快的孩子。这就为她( tā)下面剧情里能够“卖力”提( tí)供了条件，这样不会把周( zhōu)遭事物的客观催化，提升( shēng)到一个主观的“帮助”的高( gāo)度。
天不可思议地黑，神秘( mì)的少年出现，衣履也是很( hěn)脱离现代日本的。一切看( kàn)起来都很怪异，千寻只得( dé)接受，观众只得接受。这种( zhǒng)连贯一脉相承于片头，不( bù)过性质已然大异。千寻不( bù)能相信少年的说法，但天( tiān)空印证了，因此她就转变( biàn)为将信将疑。
白龙第一次( cì)出现就很飘忽莫测。他有( yǒu)着这种自由度和自由的( de)习气，易于汤屋里的任何( hé)人的印象，至此开始带给( gěi)观者。


千寻父母存在一种( zhǒng)人到猪的卡通化过渡，因( yīn)此衣服不合身（笑）但仍然( rán)存在，提醒着变化的突然( rán)。而杯盘狼藉的画面能勾( gōu)起任何人对贪食的厌恶( è)--如果先前千寻父母的吃( chī)喝带给人的感觉还算被( bèi)压制住的话。

夜晚出现的( de)怪物，在氤氲雾气中抽打( dǎ)猪的这位“掌柜”显出了一( yī)点真面目，真是分外难得( dé)。除此之外，其他情景里都( dōu)是半透明的幽灵。

随着幻( huàn)景展开，日本能乐风格的( de)旋律开始出现了。白天时( shí)过来的钟楼，现在其左右( yòu)已然拓展起一片灯火，石( shí)蛤吐出的水形成了旷阔( kuò)的河，迷幻的对岸，明明白( bái)白地“无法逾越的彼岸”的( de)意思，意指千寻无法归去( qù)。这种情景，比单纯强调“世( shì)界的规则”在剧情之初要( yào)生动得多。


就像千寻看到( dào)天黑才开始逃走，她也是( shì)看到自己的手臂竟然能( néng)穿人而过才没有拒绝帮( bāng)助。危急时刻的崩溃并且( qiě)毫无主见，人们会本能地( dì)拒绝一切事物，包括好意( yì)。本来手臂已经穿人而过( guò)了，但还能拨动头发这种( zhǒng)轻巧的事物，隐含却也明( míng)显地告知“逐渐消失”的童( tóng)话设定正是进行时。
即使( shǐ)时间不容许，白龙也并为( wèi)强迫千寻吃药。千寻挥舞( wǔ)着空气一般的手臂挣扎( zhā)的同时，持着单药的那只( zhǐ)手始终一动未动，待她认( rèn)识到自己真的在消失后( hòu)，药送到了嘴边。理智地等( děng)待，为对方着想地选择恰( qià)当时机，少年的举止精干( gàn)，而且，朋友是在处事上是( shì)异于父母的。
清冷的夜映( yìng)衬着很温情的一刻。
对千( qiān)寻所念的咒语也许并非( fēi)无意为之。
流传甚广的《柳( liǔ)毅传》传奇有云：“龙以水为( wèi)神,举一滴可包陵谷...”水和( hé)风是龙的依托，也是龙的( de)力量，拿来施展是很合适( shì)的。

隔墙开门，穿过仓库、冷( lěng)库、养殖场。看似随意的设( shè)计精妙非凡。自后观者会( huì)了解到此地是一个“消费( fèi)中心”的事实，而巨大的消( xiāo)耗是如何补充的，这个问( wèn)题没有占篇幅地解决了( le)。另外还突出了带她飞跑( pǎo)的那个人--总之，是全面的( de)相导。
一个新学校的各处( chù)也许几天就被一个学生( shēng)踏遍，而亦会有毕业时仍( réng)感到陌生的人。对境况的( de)熟悉，引申出来是一种人( rén)生的差别，接下来我们可( kě)以看到许多慵懒的人，女( nǚ)侍从，打杂的女孩们，忙碌( lù)的青蛙一样的家伙们，如( rú)果猜测他们不会到工作( zuò)范围以外的地方走走（即( jí)使近在咫迟），那几乎是毫( háo)无疑问的。

接下来就出现( xiàn)了最初的这类人。对客人( rén)点头哈腰的青蛙，是对公( gōng)式化的人们的讽刺。欢迎( yíng)光临。欢迎光临。欢迎你回( huí)来。不断地说着表象上的( de)谦辞，鞠躬很欢，但这个人( rén)物给人的感觉则是“一动( dòng)不动”的可笑。而谦辞和鞠( jū)躬，正是日本社会所泛滥( làn)的。皮笑肉不笑。内心咒骂( mà)。脸上的每个细胞都非凡( fán)恭敬。

汤屋就是浴室，而“油( yóu)”是这个屋的名。其实夜晚( wǎn)纷纷前来的神灵，在日本( běn)民俗里几乎都是很常见( jiàn)的，比如戴纸面具的春日( rì)神，是神社的春日大社祭( jì)中扮的主要角色之一，对( duì)于日本这个注重传统和( hé)保留民俗的国家，小孩子( zi)没有理由先前没见过这( zhè)类传说中的人物的样子( zi)。千与千寻的神隐，以想象( xiàng)为舞台，却在各个方面都( dōu)突出了现实意义。千寻看( kàn)到神祠的表情是惊奇和( hé)求知的，然而人们所拜的( de)“神”真正出现在面前的时( shí)候却惊慌不止，这种孩童( tóng)心理的刻画，鲜明饱满而( ér)有异于成人世界。

险境连( lián)连白龙也施展各种才华( huá)。千寻像抓救命稻草一样( yàng)抓住了白龙的衣服，后者( zhě)按住千寻的手慢慢将它( tā)们挪开。含蓄地表达，本质( zhì)上却是残酷而必须的。至( zhì)此，千寻学着面对。

回应了( le)屋子里的人。柔软的口气( qì)迅速变成冷酷的嗓音，八( bā)面玲珑的...孩子。
白先生的( de)翻译是不得已，区别于san，照( zhào)理说用了sama一词已然极尽( jǐn)尊敬之能事，应该翻译成( chéng)“大人”。正像它用在别的地( dì)方的：提到神灵的时候，往( wǎng)往加在后面，“kami-sama”。用在这里，真( zhēn)是残酷的敬语。
同样照应( yīng)的是：白龙进屋的时候有( yǒu)龙套待他进屋后拿起他( tā)的草履。

三 世界的另一面( miàn)


走访别国，往往总是先惊( jīng)叹于表象上的华丽，然后( hòu)才会注意到百姓的生存( cún)状态。千寻开门从油屋正( zhèng)面的庭院里走出来时，她( tā)就远离了这个地方光鲜( xiān)的一面，而“工作”用另一种( zhǒng)话说就是加入到让这种( zhǒng)光鲜的表象持续运转的( de)队伍里。这种暗喻式的表( biǎo)达，也是本片“东方风格”的( de)一部分--没有强调，没有凸( tū)显，内在的影响却如潮水( shuǐ)冲刷一般不可抵挡。

“在现( xiàn)实生活中，我们总不能为( wèi)了激发孩子的本能，而要( yào)他们独自面对种种困难( nán)。我相信一出用心制作的( de)电影将是孩子借镜的好( hǎo)对象。就是这个信念，促使( shǐ)我制作了这出电影。”

正如( rú)一系列的变故对千寻产( chǎn)生的影响，她的弱势也在( zài)种种危机中不断体现。待( dài)到她独处的时候，剧本以( yǐ)一个“很一般”的场景体现( xiàn)出了千寻在性格上的缺( quē)陷：过度害怕下很高的楼( lóu)梯。

“从来不特地去生活里( lǐ)找原型角色。每年都会有( yǒu)两三次和孩子专门呆在( zài)一起，每次大概两三天。虽( suī)然不知道孩子一定会怎( zěn)么想怎么做但只要耐心( xīn)和爱护地揣摩他们的心( xīn)理，也可以让他们对剧中( zhōng)人产生亲近感。”

一般的女( nǚ)孩和寻常的场景。危险和( hé)恐惧并不是来临得天花( huā)乱坠，本来宫崎导演对于( yú)冒险故事是太擅长了的( de)，但却在有意压住这些本( běn)来更能吊起观众胃口的( de)设计，而突出“寻常”的意味( wèi)。很长时间里观者不停地( dì)体验到千寻的各种柔弱( ruò)之处，花样繁多，绝不会厌( yàn)烦（笑），而那些看似不困难( nán)的情景，让故事贴近了现( xiàn)实。

另一方面，没有安全措( cuò)施同时年久失修的楼梯( tī)指示出了这个世界求存( cún)的困难，并且世界没有笼( lóng)罩着一个存在一点仁慈( cí)的规则或实体（在现实中( zhōng)是政府机构）。这是现实中( zhōng)（“城市女孩”的现实中）所体( tǐ)验不到的。白龙的意思是( shì)，凡事需要你自己来；另一( yī)层不是给十岁孩子听的( de)意思则是，这里没有为失( shī)败者着想的义务。更大的( de)锻炼随后到来：崩坏的楼( lóu)梯板。无法控制地飞跑到( dào)底同时还干脆地解决了( le)先前的拖沓，张弛有度。对( duì)千寻即将工作的地方，初( chū)次的描写是间接的。有人( rén)推窗吸烟，雾气升腾，室内( nèi)传来厨房烹饪的声音和( hé)服务员忙碌的话语。


工作( zuò)狂的釜爷，有着童话风格( gé)的设定：工作繁多，所以是( shì)“六本腕”的--不停地给自己( jǐ)的六只胳膊分配任务。老( lǎo)先生坐着，后面的剧情里( lǐ)我们可以看到，这个怪人( rén)（还是习惯敬称之为老爷( yé)爷）的腿是不怎么用的，他( tā)吃和睡都是在工作的台( tái)子，而走路的时候更习惯( guàn)用六只胳膊。联想起刻苦( kǔ)的学生弱不禁风，办公室( shì)一族的腿脚不便，让人哑( yǎ)然失笑的暗喻。煤灰精灵( líng)被搬的东西压扁。千寻心( xīn)有余而力不足的帮助体( tǐ)现出了她的好心和缺乏( fá)锻炼。

事实上，千寻得很多( duō)缺点都是看客片面地主( zhǔ)观夸大的。懒散啊，了无兴( xīng)趣啊，柔弱不堪啊，都只是( shì)些小的，很容易克服的缺( quē)点。她的心地单纯和善良( liáng)，在故事的后半段多次体( tǐ)现出来，而这些无疑是在( zài)油屋这个染缸学不到的( de)东西，反而是一不小心就( jiù)可能失去。
宫崎导演的话( huà)说，她的沉睡的“生命之力( lì)”被唤醒了。这“生命之力”包( bāo)含很多内容：求生欲望，勇( yǒng)气，乐观的生活态度，希望( wàng)，坚忍...而不单只是表面上( shàng)的体力的改变；唤醒者是( shì)生存的挑战，而挑战本身( shēn)是不在乎你用什么手段( duàn)完成目的的。
因此油屋并( bìng)不是一些喜欢形而上学( xué)的影评人喜欢形容的笼( lóng)罩光芒的培训场所。正像( xiàng)观看的孩子们所认为的( de)：他们从一开始就被灌输( shū)了“这里汤婆婆随意掌管( guǎn)生死”，世界规则的某种龌( wò)龊性是不言而喻的。
在油( yóu)屋里可以看到种种社会( huì)的缩影，宫崎导演只是让( ràng)十岁女孩提前面对“浓缩( suō)版的社会”而已。不光每种( zhǒng)人的性格都像戏剧一样( yàng)鲜明，而且时间也是同样( yàng)被“浓缩”了，在这里有了生( shēng)存信念就会迅速获得力( lì)量--千寻卖力工作并且完( wán)成看似不可能的冒险；行( xíng)善会以很快的速度看到( dào)好处--无面转眼就从恶者( zhě)变成好人；行恶会在转眼( yǎn)间得到报应--千寻父母变( biàn)成猪只；甚至别人的人生( shēng)需要承担的后果也恰好( hǎo)在她到来的几天集中爆( bào)发--白龙的事情。她客观地( dì)见证各种东西。
一个童话( huà)，然而却是现实。恰如那梦( mèng)境一样的街巷，触手可及( jí)的却是时间的沧桑。

千寻( xún)的成长是客观催化和主( zhǔ)观努力的双重过程。她“学( xué)会”的东西很少，“唤醒”的东( dōng)西很多。而不是把一个不( bù)可救药的孩子“变身”成勇( yǒng)敢者那样没大脑的迪斯( sī)尼式成长喜剧。最后我们( men)看到的则是一个小女孩( hái)用她贯穿全片的优点改( gǎi)变了整个油屋（虽然按照( zhào)切实的悲观视角，是暂时( shí)而浅显的改变）。而现在，她( tā)正走出第一步：帮助被压( yā)扁的煤灰精。精灵们纷纷( fēn)让自己被压扁，来博取同( tóng)情减轻工作量。釜爷嚷“你( nǐ)们想要变回普通的煤灰( huī)？！”“不工作魔法就会消失！”，说( shuō)明它们是魔法变化来的( de)精灵，而工作是自己被赋( fù)予生命的条件。

先前就有( yǒu)一个镜头：被火燎到的一( yī)个小煤炭精的黑烟凝聚( jù)成了另外四个。这实在是( shì)一种魔法^^被呵斥的精灵( líng)们向千寻发脾气。可是它( tā)们并没有理由，只是因为( wèi)釜爷说，你想坏规矩的话( huà)就是对它们不好。它们自( zì)己并没有太多主见的。盲( máng)目地工作，盲目地生存，煤( méi)灰也能长出可爱的眼睛( jīng)，也能吃到霜糖。也许这样( yàng)不错。谁知道有多少在混( hùn)凝土丛林中压抑了梦想( xiǎng)的人会用“这样也不错”来( lái)安慰自己呢？
然而它们倒( dào)也不会像人那样，发出“是( shì)自由地堆在角落的煤渣( zhā)子好还是劳累但有生命( mìng)的精灵好”这种生存得很( hěn)实在的动物会认为很愚( yú)蠢的话题（笑）。

玲：“啊呀！！是人( rén)类啊！！”。

设定资料里说，最初( chū)设置的世界是更加奇异( yì)的。玲是夸张化的人物，嘴( zuǐ)会超出脸的轮廓。无面的( de)身上绘满花纹。而龙也是( shì)很奇异的。
但最后他们都( dōu)在“贴近现实”的指导思想( xiǎng)下，变成了比较亲切的样( yàng)子。
玲也许是人，但喜欢壁( bì)虎实在是日本民间传说( shuō)中妖怪的一大嗜好（有兴( xīng)趣的人可以看看《犬夜叉( chā)》里小狐妖七宝，呵呵），因此( cǐ)也许这里所有的“人”都只( zhǐ)是“精灵”。但不论玲和千寻( xún)到底是不是一类，她对千( qiān)寻的“恐惧”也是盲目的，因( yīn)为她对着一个柔弱的女( nǚ)孩说“好危险”。而这是统治( zhì)阶级汤婆婆的意志传达( dá)到底层后的夸张表示。一( yī)个女孩在她的眼里变成( chéng)了入侵的洪水猛兽。
煤灰( huī)们对鞋子（或者...说是现代( dài)的鞋子吧）表现出了兴趣( qù)，它们限制在自己的工作( zuò)小圈子里，没见过外面的( de)世界。
而千寻，这个“外面的( de)世界”的孩子，和上台阶拾( shí)级而上一样，拉那扇推拉( lā)门要使劲两次。玲的警惕( tì)体现着她的强干一面...千( qiān)寻看到了新鲜的事物的( de)新奇感在细腻的种种剧( jù)情设计中不断体现出来( lái)。

可供交流而不是观其外( wài)表的神第一次出现了。是( shì)日本民间信奉的农神，很( hěn)奇怪但是亲切的形象。我( wǒ)们可以假设他真的具备( bèi)特殊的神力，也可以像玲( líng)一样明显地视之如蠢货( huò)。可是他没有去自己想去( qù)的楼层，而是送千寻上更( gèng)高一层--汤婆婆的阁楼去( qù)。电梯间里有着充满想象( xiàng)力的眼神交流。并且以鞠( jū)躬的形式道别，可爱而不( bù)拘泥于自己的地位的家( jiā)伙。在这里，“长辈”的形象是( shì)主要的，而“神”则是外表和( hé)形式上的东西。

千寻忽视( shì)礼貌的地方已经有四次( cì)：没有和玲说请多关照；没( méi)有向老爷爷道谢；萝卜神( shén)先向她行礼道别，她才被( bèi)“提醒”；没有敲门。第一个是( shì)玲的小脾气，而其它的是( shì)不应该的。不过，要注意到( dào)的是，这里存在着一点古( gǔ)气，因此礼貌上说来是明( míng)显比现实琐碎的--即使是( shì)现实的日本。

汤婆婆的场( chǎng)景里光影跳动：熊熊燃烧( shāo)的壁炉，珠光宝气的饰品( pǐn)，装潢和用品也都极尽讲( jiǎng)究。千寻站在距离写字台( tái)很远的位置，而之后白龙( lóng)也站在这个位置。空旷的( de)空间和很远的距离使得( dé)工作寻求者有一种在法( fǎ)庭上当被告的感觉。相对( duì)的，汤婆婆则是法官一样( yàng)的主宰者。

一个有趣的细( xì)节是，在汤婆婆因为宝贝( bèi)儿子而受惊的同时，壁炉( lú)的火焰也熄灭了；靠着魔( mó)法的力量，契约书和笔自( zì)己飞来的同时，壁炉的炭( tàn)慢慢变红热并且开始燃( rán)烧。
剧情最后钱婆婆曾说( shuō)：用魔法做的事物是不顶( dǐng)用的。而这里汤婆婆的壁( bì)炉都竟然是魔法的火焰( yàn)，正如之后用魔法收拾房( fáng)间，她沉迷于此，并且深深( shēn)自信--
把人变成别的东西( xī)的魔法，移动物体的魔法( fǎ)，飞的魔法，让人闭嘴的魔( mó)法，燃烧壁炉和点烟的魔( mó)法...还有，控制他人的魔法( fǎ)。
千寻变成了千，而名字，在( zài)故事里成了自我的一种( zhǒng)意象。

正像那个少年在前( qián)面一贯精制而准确地行( xíng)事，白龙以一句装蒜的话( huà)来接千寻。（您是叫我么？）
这( zhè)里白龙自己用的自称是( shì)Haku-san。千寻认为电梯间里是保( bǎo)密说话的好地方，事实上( shàng)也是。白龙并没有十足的( de)理由对她冷眼，如果他真( zhēn)的是个“热情”的人的话。

而( ér)事实上，他不是。所以先前( qián)的温柔就成了惊鸿一瞥( piē)，难忘，却成了过去式。他有( yǒu)着复杂的性格，以及自己( jǐ)难以控制的不确定性。
人( rén)不是生来就这个样子的( de)。谁都会有痛苦。而目前千( qiān)寻的认知还不能理解这( zhè)一点。做了好多昨天会认( rèn)为不可思议的时之后，她( tā)身体上难受的地方在看( kàn)到白龙莫名其妙的冷漠( mò)后还是勉强忍住了。接下( xià)来她问了她一定会问的( de)话，却是以孩子的方式：这( zhè)里有没有两个名字一样( yàng)的人。（除去感情因素，很忍( rěn)俊不禁的罢）。她还不能接( jiē)受这种突变，所以在问玲( líng)的话里用的名字是Haku，但这( zhè)也代表着一种信任。
先前( qián)我们就领教了玲市侩的( de)嘴...而这里她说了在自己( jǐ)的立场上正确的评语。

千( qiān)寻身体上的难受突然远( yuǎn)甚于刚刚在窗前的一幕( mù)。她一定认为自己的支撑( chēng)点倒塌了。而同时，玲在关( guān)心千寻的穿衣问题。玲是( shì)很关照千寻的，而且是每( měi)时每刻。然而白龙始终是( shì)特别的，这不光是因为这( zhè)是第一个帮助者，或者是( shì)异性的缘故（笑）
在玲这里( lǐ)，在千寻的父母那里，物质( zhì)上的关心，比如身体不适( shì)或者穿衣，都是很容易给( gěi)出和得到的。只有白龙几( jǐ)乎是用哄来鼓励了千寻( xún)。这才是真正特别的地方( fāng)啊。笑。

一个细节：玲没有给( gěi)千寻里面穿的衬衣，接下( xià)来也从没提到有这些衣( yī)服。可是它们是必须有的( de)...因为衣服的样式，衬衣会( huì)从外衣的开口里看到...


四( sì) 以清晨为开始


此时的音( yīn)乐很好听，而OST里竟然没有( yǒu)（唯唯独独地...）。前面是用OST的( de)第四曲的旋律，变得更舒( shū)缓。之后转变得很悲伤的( de)样子。
白龙出现了，片中唯( wéi)一一次独处。看起来简直( zhí)就是为了验证玲的话一( yī)般。

惨淡的光线，萧瑟的清( qīng)晨，乐曲带着清幽和怅然( rán)。与故事里最寻常出现的( de)木地板的日本房间抑或( huò)豪华装潢带给人的暖感( gǎn)不同，这些画面是冷色调( diào)的。硬和冷的石墙，少年苍( cāng)白而冷峻。就连走路的姿( zī)势都是极不随便的。一笔( bǐ)带过，却甚过千万张浓墨( mò)重彩。请安这种下对上的( de)礼仪反馈在汤婆婆那里( lǐ)则是得意的神色，她正变( biàn)化成鸟，展示着自己能力( lì)上的深邃。
这是一种控制( zhì)者的得意，但恰如她为了( le)飞去而变成很丑陋的鸟( niǎo)，汤婆婆是没有资格在飞( fēi)这种事上对着优雅的龙( lóng)得意的。然而，她确实笑着( zhe)展示自己的魔法，意味深( shēn)长地瞥弟子一眼，后者默( mò)默承受这一切，不难堪也( yě)不骄傲，然后，一个鞠躬。

清( qīng)晨的光影在精妙的场景( jǐng)里碰撞。早晨阳光穿过缝( fèng)隙的光柱让人惊叹。乐音( yīn)、鸟鸣、电车声交织。闲适的( de)感觉让观者也陶醉其间( jiān)。寻常，但却至美。只是都市( shì)人往往沉迷于懒睡，抑或( huò)在工作日惊慌失措地完( wán)成起床的各种功课，然后( hòu)上班上学。

花絮里也着重( zhòng)提到了千寻穿鞋的动作( zuò)，并且说是女孩子的习惯( guàn)。然而...一个男生真是如何( hé)也想不通啊^^
日本人生活( huó)细节的写照，然而，记忆里( lǐ)分明是千与千寻的神隐( yǐn)之后，动画里这种磕鞋子( zi)的动作才“雨后春笋”起来( lái)的！包括猫的报恩。关于一( yī)个小动作的跟风也能这( zhè)么华丽。叹。注意千寻有向( xiàng)无面行礼。
千寻不知道无( wú)面是妖怪。妖怪徘徊着不( bù)敢进油屋去，也不知道如( rú)何去（金子的使用，是后来( lái)现学的）。戳在桥上没有人( rén)搭理中，千寻向它道了早( zǎo)安。其实...私以为，如果无面( miàn)对千寻有什么思慕的话( huà)，应该这里就有了（笑）。

白龙( lóng)的沉默和内敛都很特别( bié)。这并不是孩子应该的状( zhuàng)态，而千寻正流露心情。白( bái)龙只是看着、守着而已。他( tā)在尽可能地做一个好的( de)引导者，而非告诫者。同时( shí)，他的性格也只能让他做( zuò)这些。正如接下来他以卡( kǎ)片让千寻醒悟自己本来( lái)的名字，而这同学的卡片( piàn)甚至也不是直接呈递的( de)，而是包在千寻的衣服里( lǐ)，让她自己发现--亚洲式的( de)含蓄。而另一面，他很少用( yòng)“你”，而是直接叫“千寻”，期望( wàng)用这种实实在在的形式( shì)让千寻不要忘记。

千寻总( zǒng)体来说并不觉得白龙与( yǔ)她有着两个世界之间的( de)差别。因此即使她会磕巴( bā)地自称为千，却没有在白( bái)后面加一个先生（一切以( yǐ)日语音轨为准，个人认为( wèi)小玲也没那么叫是因为( wèi)她的脾气）。千寻不自由，有( yǒu)着无法解开的枷锁。因此( cǐ)她看到了龙的表情惊异( yì)之外还有羡慕，羡慕那种( zhǒng)自由感吧，高高地飞着。可( kě)是后面她才知道“龙”是谁( shuí)，而龙的羁绊又是如何远( yuǎn)大于他人。现实往往是讽( fěng)刺的。

而无面也跟随千寻( xún)跨过了桥。对于它，千寻的( de)行礼被认为是一种许可( kě)，可是它明显感到底气不( bù)足。

数小时后的雨夜，它站( zhàn)在庭院往里看，千寻说“我( wǒ)给你留门了”，又是一种许( xǔ)可；但它仍然只是停留在( zài)“进去”这一步，并且试图帮( bāng)助（或者笼络）千寻，以此报( bào)答。浴场热闹起来以后它( tā)也没有做更多的尝试，直( zhí)到迅速地“变坏”--而前后是( shì)何其反差。这期间千寻开( kāi)始了真正的工作。而汤婆( pó)婆又不好的感觉。“有东西( xī)混进来了”恰在无面进入( rù)以后。汤婆婆敏锐的“魔法( fǎ)神经”察觉到了，而主观上( shàng)被“腐烂神”的表象所困扰( rǎo)，并没有深究腐烂神的本( běn)质。此时，另一个“异物”，无面( miàn)，则在自由游荡。

为“腐烂神( shén)”准备了一点可怜的贡品( pǐn)，每个人都在尊敬地试图( tú)将之劝走，而手却按在鼻( bí)子上。成语敬而远之的合( hé)适画面吧？

日本的神道是( shì)自然崇拜的，因山川草木( mù)皆有神，以“八百万位天神( shén)”的虚数来形容，繁多而形( xíng)形色色。汤婆婆体现了圆( yuán)滑的经营者的一面：她是( shì)对内的统治者，却只是处( chù)在人类的层面，因此尽力( lì)避免着惹怒神灵。
因此刚( gāng)刚还颐指气使的汤婆婆( pó)，忽而就变为走狗一般依( yī)顺。

河神的真身并没有先( xiān)前那么大，很容易让人联( lián)想到那些污染物的“填充( chōng)”。他豪爽地将金子“散布”给( gěi)每一个人，却不在意人们( men)最终会如何分配，以及人( rén)们争夺的丑态。从这一点( diǎn)上说，河神是高高在上的( de)，正像他强迫地最终进来( lái)，又自如地离开油屋。无面( miàn)却注意到了人们的丑态( tài)。

青蛙是清晨人静的时候( hòu)期冀在地板缝隙中找到( dào)残余金子的。他碰到了无( wú)面，而无面因为金子而信( xìn)心十足，他出现在浴缸里( lǐ)。青蛙首先指责无面，然而( ér)发现掉下的金子的来源( yuán)后，转瞬间被贪欲折服。

吞( tūn)掉青蛙的无面，至此开始( shǐ)以青蛙的形态行动，以青( qīng)蛙的嗓音说话。表象的变( biàn)化，内在则是青蛙加速了( le)它的堕落。
接下来兄役忙( máng)不迭地接着金子。

千寻则( zé)在安睡并作梦。
梦直白地( dì)表达了千寻对父母的不( bù)安。猪很多，占满视角，分不( bù)清谁是父母。而其中有更( gèng)深层的意味。就像先前千( qiān)寻父母变的猪将店面搞( gǎo)得杯盘狼藉而引人厌恶( è)一样，画面中所有的猪都( dōu)表现出了十足的贪欲。讽( fěng)刺的是，它们不记得自己( jǐ)是人，因此更不可能是期( qī)待用那颗丸子变回人。它( tā)们哼叫并且满口垂涎。人( rén)已经异化成猪，不记得自( zì)己是谁，不晓得为什么在( zài)这里，但强烈的贪欲却依( yī)然存在着，使场面变得很( hěn)恶心。

五 一页特别的纸

这( zhè)出“童话”有着一两页特别( bié)的地方。血和伤口，这种赤( chì)裸的视觉暴力极少在宫( gōng)崎导演的电影里出现，即( jí)使是被美国划分为“指导( dǎo)级”的《幽灵公主》，血也是没( méi)有多加渲染的。它们只是( shì)安静地流淌而下而已。


…特( tè)别的白龙也终于迎来了( le)特别的代价。即使他自己( jǐ)口上也许会说不会在乎( hū)这些，然而世界上已然有( yǒu)了会替他在乎的人了。他( tā)，是感激千寻的。虽然并没( méi)有表达出来，但是眼神的( de)确很温柔。这种眼神出现( xiàn)在如此狰狞和伤痛的头( tóu)上，混合出奇怪的效果。跳( tiào)动的神经正被极力压制( zhì)着。白龙以神的面貌出现( xiàn)，他现在处在一种绝对无( wú)言的状态，这能省很多事( shì)。他没有必要表达出感谢( xiè)并为之愧赧了。导演也不( bù)必更痛苦地设计一个人( rén)形的龙是如何难受，这样( yàng)可以放开他。与之类似的( de)是，后面到沼底接千寻的( de)时候，变身的白龙比起冷( lěng)毅的少年形象来说反而( ér)更容易接受千寻的暖意( yì)，这样没有别扭。
而同时，他( tā)却并不是神圣不可侵犯( fàn)的。
宫崎导演无意造神。神( shén)也许只是一种称号和一( yī)种能力。他说，OnYourMark里出现的天( tiān)使，也许要叫“鸟人”呢。
他并( bìng)不高大，也并不特别强力( lì)。最后，在老于世故者钱婆( pó)婆的攻击面前，也仍只是( shì)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已。
然( rán)而白龙的自负是极大地( dì)存在着的。他不愿意羁身( shēn)在这栋洋溢着丑恶的建( jiàn)筑中，同时责备自己的能( néng)力单薄。于是他做了弟子( zi)，而不是油屋众生的常态( tài)。
因此他可以自在地飞和( hé)探索广阔的天地。歌词“...探( tàn)求海的另一方”明明就是( shì)在说白龙。
然而他就此成( chéng)为一个背负着“心腹”骂名( míng)和被迫行恶的人，虽然其( qí)他任何人都统统全心敬( jìng)畏汤婆婆。
他可以有着特( tè)别的高傲和矜持，也可以( yǐ)有着超出常人的坚忍，他( tā)一出现，所有其他人就都( dōu)统统成了剪影的背景。
然( rán)而他也同样会得到这个( gè)世界给的报应。
即使如此( cǐ)，也只是一个谁也看不出( chū)的谢谢，然后继续我行我( wǒ)素，不计代价。

浮现出的更( gèng)多是狂野和失控。这是一( yī)种积聚力量的变化，而身( shēn)体正像压缩的弹簧一样( yàng)绷紧，因此这个情景带给( gěi)观者以非凡的力量感和( hé)不屈精神。
用直接飞走的( de)形式拒绝了千寻的帮助( zhù)，干脆而不容他人质疑。飞( fēi)向汤婆婆的阁楼，决计不( bù)可能是为了“完成任务”。高( gāo)傲支撑着他的人生，也要( yào)一直撑到最后一刻。一定( dìng)是想静静地待着，甚至，带( dài)来自己悲运的恶人的讥( jī)讽，也比让人惭愧的朋友( yǒu)的关心要好。
越深刻地看( kàn)，白龙越是有别于先前作( zuò)品里的那些男主角们。他( tā)并不是生活化的，而是真( zhēn)正的剧本人物。而且是一( yī)幕来得很古典的剧。

...血飞( fēi)溅出镜头令人心惊，仿佛( fú)是北野武的桥段摆错了( le)位置。粘稠、刺目，因而带来( lái)让人几近窒息的氛围。这( zhè)突出了一个意义，也就是( shì)“代价”。


六 高于童话

而此时( shí)他人都在为无面、或者说( shuō)是为金子而忙碌。“帮助”这( zhè)种事，在现代社会是极其( qí)缺乏的，也因此更要为有( yǒu)所相知的朋友尽力。正如( rú)同千寻在遇到各种阻拦( lán)者时说的：我很急，我的一( yī)个很重要的朋友受伤了( le)。

无面抓起喝斥千寻的兄( xiōng)役把他扔到人堆里。后来( lái)恼羞成怒却难以转嫁，又( yòu)把他吃了。无面即使贪欲( yù)膨胀，也仍然是试图“帮助( zhù)”千寻的，虽然这种头脑很( hěn)简单。千寻无视金子：这是( shì)她在各色人等中的唯一( yī)性。也因此，她虽然并不优( yōu)秀、并不有地位、甚至并不( bù)漂亮可人，却突然在堆满( mǎn)垂涎金子者的地方，像白( bái)龙一样鹤立鸡群了。争抢( qiǎng)的人们，是千篇一律的，像( xiàng)那些梦到的猪贪食的表( biǎo)情一样千篇一律；而人们( men)看到先前几乎捧到天上( shàng)的大主顾转而吃人，又都( dōu)是千篇一律地惊慌逃走( zǒu)。社会中，人们千篇一律地( dì)工作，学校习惯用学号记( jì)住学生，自我的缺失缓慢( màn)而不太恐怖地存在着--然( rán)后，仍是千篇一律地在KTV、网( wǎng)吧、迪厅和其他别的什么( me)地方销魂。
可是好歹现实( shí)社会需要钱，而油屋里用( yòng)不到钱。很像一些寄宿学( xué)校的样子。没有花钱的必( bì)要而迷恋金子，无数个葛( gé)朗台们在吃了太多东西( xī)而膨胀的巨大的无面的( de)阴影下，捡拾那些看似灿( càn)烂的金色小颗粒。

故事里( lǐ)充斥着个性鲜明的年轻( qīng)人。白龙，千寻，打杂的女孩( hái)们，每一个都是特例，而现( xiàn)在汤婆婆宠爱的儿子坊( fāng)第二次出现在人们面前( qián)。看起来他还从未离开过( guò)婴儿间，他对千寻说：外面( miàn)有着不好的病菌；我们当( dāng)然会嗤笑着认定这是汤( tāng)婆婆的哄孩子话之一。坊( fāng)的外形，以童话语言表达( dá)成巨大的婴儿--体积、力量( liàng)、脑筋都已经远远超过婴( yīng)儿，形态却仍然是婴儿。把( bǎ)这种画面翻译成俗语就( jiù)是常说的“长不大的孩子( zi)”。坊被其母汤婆婆溺爱着( zhe)，并且深以为理所当然。这( zhè)种自闭远超于千寻等城( chéng)市女孩的小小缺点。桥段( duàn)中表现了坊的可笑：千寻( xún)用手上白龙的血吓唬之( zhī)，可谓哭天喊地，而后来他( tā)则说“我根本不害怕！”。

而汤( tāng)婆婆面对白龙的话竟然( rán)是“他的血把地毯染脏了( le)”。著名的兔死狗烹之类的( de)话中，这一句大抵上也可( kě)以跻身经典之列了罢。

钱( qián)婆婆的出场几乎是灾难( nán)性的。随着她的解说，简直( zhí)看似没有任何希望了。虽( suī)然目前给人的感觉只会( huì)是“凶恶”，然而她也体现了( le)和汤婆婆不同的地方：将( jiāng)人头妖怪、坊、汤婆婆的随( suí)从怪鸟都施加了很有童( tóng)心的魔法。钱婆婆行事有( yǒu)着名正言顺的理由，而且( qiě)并未加害于别人--先前铺( pù)天盖地的式神只在千寻( xún)身上表现为纸张；然而她( tā)和白龙的矛盾不可调和( hé)。站在有理的一面上，她正( zhèng)向后来自己说的：我太大( dà)意了。她以一个得意者的( de)角度说了羞辱他人的话( huà)（“龙是温柔而且愚蠢的”）。又( yòu)站在得意者的位子上没( méi)有尽快地办她想做的事( shì)（被变成婴儿的三个妖怪( guài)引开了注意力），因此给了( le)弱势的白龙机会。

向钱婆( pó)婆咆哮，以尾击碎了式神( shén)，钱婆婆的虚像因此失去( qù)了依托--力量的爆发，孤注( zhù)一掷的勇气，种种在刹那( nà)间闪现。而因为千寻，白龙( lóng)没有放弃而尽力拼搏。从( cóng)这里影片开始像恶补一( yī)样地说白龙做的事和身( shēn)世，因为先前他实在是太( tài)飘忽了，然而形象却又丰( fēng)满；而这种丰满，需要理由( yóu)比如个人阅历。

千寻说了( le)很多日语常用的安慰的( de)话（虽然白龙已然昏了）。比( bǐ)如“大丈夫”--...虽然这些话对( duì)于白龙大概是不合适的( de)（笑），然而重要的是千寻以( yǐ)前从白龙那里知到了如( rú)何真正关心和帮助别人( rén)，并且如今在“回报”出来。

做( zuò)作的侍女们。从谈话中，可( kě)以得知她们是主动要一( yī)窥无面的面目的；却惊慌( huāng)地跑出，大叫，丑态百出。无( wú)面满嘴口涎，一运动体内( nèi)就产生出类似瓶子里液( yè)体晃动的声音：很形象地( dì)，它胀得极饱了。
因为吞食( shí)了兄役，无面声音也变成( chéng)他的。

虽然处在一个极其( qí)丑陋恶心的姿态，无面也( yě)仍在心理简单地试图以( yǐ)糟蹋过后还算完整的食( shí)物笼络千寻。千寻的问话( huà)让无面羞愧，它的声音变( biàn)成青蛙的。羞愧让它渐渐( jiàn)接近了自己的本来面貌( mào)，虽然只是“青蛙的阶段”。青( qīng)蛙的声音是无面最初开( kāi)始用的，那让它得以说话( huà)。无面用青蛙的声音说“我( wǒ)寂寞”，然后又变成日语发( fā)音相近的“我要千”，再然后( hòu)又以兄役的声音说“我想( xiǎng)要！”。语声的切换代表着无( wú)面的挣扎。之后它仍试图( tú)给千寻金子，因为这是它( tā)“唯一会的”。汤婆婆也为一( yī)是因为这点，才不收拾这( zhè)个吞了三个人的妖怪，而( ér)是意图榨光它的钱。无面( miàn)用了两种语声说“拿着（金( jīn)子）”。
无面是空无一物的。它( tā)不会说话，也没有脸。思想( xiǎng)简单。在油屋环境对其的( de)影响中，它对千寻的思慕( mù)也就渐渐转变成了变态( tài)式的“占有”，也就是吞吃掉( diào)。而同时这种思慕又在极( jí)力反对这么做。随后千寻( xún)投给无面丸子，无面呕吐( tǔ)是转身过去的，说明它还( hái)有那么一点羞耻之心。无( wú)面在呕吐和追逐中不断( duàn)变小。而这里可以清楚地( dì)看到导演刻意为之的青( qīng)蛙的脚蹼。
而无面在吐出( chū)青蛙前的呕吐声，是最后( hòu)的青蛙的话音。

千寻简单( dān)地将不恶的无面放进来( lái)，而油屋里的人们让无面( miàn)滋长了恶，又在拜金中助( zhù)长了无面的恶的膨胀。事( shì)情不可收拾之后，每个人( rén)都在集体无意识地将责( zé)任推往“新来者”和“特别的( de)人”--千寻。反过来千寻则顺( shùn)应地承担责任；事情不可( kě)收拾以后，他们先前的恐( kǒng)惧感被油屋首脑汤婆婆( pó)的坐镇压制住了，现在又( yòu)迅速释放出来。人们奔逃( táo)逃窜；千寻则不在意用自( zì)己来吸引无面离开油屋( wū)。
她对这种事的危险性有( yǒu)一种额外的把握：“那个人( rén)在这里会学坏”；因此对无( wú)面以前的帮助，千寻的分( fēn)析认为那是真心诚意的( de)。无面看到别人争抢金子( zi)后凝视自己的手，无面吞( tūn)掉青蛙，这些渐进的变化( huà)千寻是没有看到的，她遵( zūn)循的是孩子纯真而正确( què)的直觉。

七 回归到一出童( tóng)话

乘电车的人。没有言语( yǔ)，没有颜色。仅有的动作是( shì)呆坐和上下车--而且，在取( qǔ)形形色色的包裹的时候( hòu)，那些包裹也变得和他们( men)一样仿佛幽灵而没有颜( yán)色了。财物是身外之物。但( dàn)一经他们的手触碰便也( yě)被沾染了那种颜色。

电车( chē)车厢让人想起大城市里( lǐ)寻常的巴士或铁路，在大( dà)城市中生活的人们做着( zhe)千篇一律的事情，面无表( biǎo)情地乘车，各怀目的，一哄( hǒng)而散。而谋生的人们也往( wǎng)往持有形形色色的包裹( guǒ)，学生书包，职员公文包，务( wù)工者的麻包...除了占据空( kōng)间带来的体积，没有人会( huì)彼此注意它们，就象不会( huì)注意它们的主人一样。而( ér)在海原的电车上，人们的( de)共性甚至连颜色也包括( kuò)进来。其实这种半透明的( de)灰色，是很类似无面的半( bàn)透明的。透过的光线使他( tā)们看起来从未脚踏世界( jiè)，灰色衬托出了他们的沉( chén)默无语。人们和无面同样( yàng)是不说话也面无表情的( de)。虽然人忙碌，却也同样缺( quē)乏目的感。而音乐，和它所( suǒ)描绘的海一样，做了这一( yī)切默默的旁观者，至美而( ér)清寒。

其实，在另一辆同样( yàng)莫名其妙地开着的列车( chē)上，宫泽贤治先生微笑着( zhe)告诉一个男孩，要让所有( yǒu)的人都幸福，才有真正的( de)幸福...许这就是“颜色”的意( yì)义。千寻有着在乎的人和( hé)在意的事，尽可能地为别( bié)人着想。因此她是鲜亮的( de)存在，而那些沉浸在庸碌( lù)中的人们则是晦暗的。这( zhè)不失为简单而精巧的解( jiě)释。而同时，不经意间世界( jiè)很虚渺的地方一掠而过( guò)：开着的列车，忽然每节车( chē)厢多了两扇窗子，从12到14。过( guò)后刻意地去数沼底站的( de)电车，却变成每边13扇了。而( ér)此晚的月亮的变化也是( shì)奇异的。

先前，得到坊的身( shēn)体的三个“头”妖怪不失时( shí)机地利用着自己的新能( néng)力。妖怪本来是汤婆婆的( de)宠物，此时则想拍死变成( chéng)弱小老鼠的坊本人。钱婆( pó)婆感叹“这里的人怎么了( le)”便是因为这个罢。先前，它( tā)们没有这种力量，如今一( yī)瞬间从被欺凌者变成欺( qī)凌者。一切风平浪静之后( hòu)，它们以坊的身份大吃零( líng)食。无面是吃了饭菜然后( hòu)吐出碗，而它们亦同理地( dì)吃巧克力然后再吐包装( zhuāng)纸。贪欲的符号呵。

汤婆婆( pó)曾沉迷于“挖空无面的金( jīn)子”这种事，而忽略了变成( chéng)老鼠的儿子。而现在她同( tóng)样忽略了变成儿子的三( sān)个妖怪。

她明明是自己也( yě)曾对无面动手的，而当时( shí)她认为能从“贵客”得到更( gèng)多金子的想法应该已经( jīng)破灭了，然而她却仍然对( duì)“黄金万两变成泡影”念念( niàn)不忘，责怪千寻--转嫁自己( jǐ)因为阻止无面反而出丑( chǒu)的怒气。她穿着浴袍，明显( xiǎn)是刚洗净了身上无面的( de)呕吐物。

白龙出场，他比以( yǐ)前更在精神上无视汤婆( pó)婆。不同于先前的实在落( luò)魄，这种“打压不住”的骄傲( ào)又让汤婆婆觉得刺眼了( le)，后者脱口而出：你怎么没( méi)死。白龙：你最宝贝的事物( wù)让人替换了。

白龙心里大( dà)概是吃惊又感到意料之( zhī)中的，因为汤婆婆竟然抓( zhuā)起金子看。需要注意的是( shì)，金砂闪耀着光泽，汤婆婆( pó)突然瞪大眼睛看它们的( de)时候，整堆金砂突然“很合( hé)时宜”地一起发光，更加璀( cuǐ)璨...真是“聪明的”金子...

汤婆( pó)婆意味深长地笑得很狞( níng)。从她会封住在一边的“宝( bǎo)贝儿子”的口看来，她已经( jīng)知道如果白龙说的是对( duì)的，那也并不是金子而是( shì)儿子了。汤婆婆溺爱孩子( zi)当然是甚于贪财的，可是( shì)现在的情景让她失去判( pàn)断力；因此她心怀恼怒而( ér)尽力不表露出来（其他下( xià)属是傻的，她要唬住他们( men)才能确保自己的地位感( gǎn)不动摇），眼神几欲洞穿对( duì)方。而这得一个基础竟然( rán)是：她先相信金子是真金( jīn)，因此而转向认为被替换( huàn)的可能是孩子。

没有首先( xiān)想到子女本来就很可笑( xiào)了，被“金光灿灿”的金子迷( mí)住再加一层，然而汤婆婆( pó)更举止乖张的一面表露( lù)出来：她封住“宝贝儿子”的( de)嘴，却在亲眼目睹儿子和( hé)宠物的巨变之后，十分失( shī)态。

金子化为粪土！又一个( gè)打击。汤婆婆的反应...OST曲目( mù)里用了“狂乱”一词。变成泥( ní)巴的金子被汤婆婆打飞( fēi)，然而下属却纷纷接住...他( tā)们下意识里有着贪财的( de)欲望，金子到泥土的质变( biàn)虽然产生了，可主观上仍( réng)然是伸出手，尽可能地接( jiē)住更多...简直就是葛朗台( tái)扑向十字架一般迅猛…

汤( tāng)婆婆的权威是建立在一( yī)种人为的位置上的，正像( xiàng)最初千寻见到她的时候( hòu)，她远远地坐在那里，一切( qiè)都在掌握中。而她丑态百( bǎi)出之后，有着“殷勤的魔法( fǎ)”的椅子自动让她坐上去( qù)，而稳坐的感觉恰带来了( le)那种“位置感”，又膨胀了她( tā)的自信心--虽然是有点空( kōng)虚的自信，因为她不得不( bù)接受弟子竟然向她谈什( shén)么条件。

跟随旅行的坊第( d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广阔( kuò)世界，在列车上他是非常( cháng)兴奋的。他也获得了见世( shì)面和成长的机会，并且也( yě)在尝试着--在小鸟累坏之( zhī)后，自己走路。

千寻屏息让( ràng)自己平静的动作有好几( jǐ)次，第一次是清晨见到无( wú)面，第二次是为了到阁楼( lóu)去而走危险的地方，第三( sān)次是这里进屋前。三件事( shì)在她脑海里产生的恐惧( jù)感是渐次增加的，而钱婆( pó)婆先前看起来简直是极( jí)为可怕。而这表现着她渐( jiàn)渐学会勇敢。

无论是举止( zhǐ)，还是房间内，都体现着钱( qián)婆婆与其妹妹的区别。很( hěn)早先前她用式神作为傀( guī)儡使得自己显形的时候( hòu)（这种事在日本的传奇故( gù)事里太常见而轻易了），自( zì)己却说“原来这样真的会( huì)变透明啊”，证明竟然是第( dì)一次使用这种法术。

而现( xiàn)在，钱婆婆用手开门和做( zuò)事，而不是像汤婆婆一样( yàng)喜欢显摆移动物体的法( fǎ)术（笑），并且点题地说：“法术( shù)做的东西一点用也没有( yǒu)的”。

钱婆婆将高人一等的( de)法术视为一种能力而不( bù)以此炫耀，这和送千寻上( shàng)楼的萝卜神是相似的。同( tóng)时，她却在送千寻的东西( xī)上施加法术。头绳是女孩( hái)子常用而不离身的，钱婆( pó)婆的朴素而富有心思表( biǎo)露出来--同样表露的是这( zhè)个简单物件有着魔法，以( yǐ)外在的漂亮颜色展示出( chū)来--并不是织物的质感和( hé)颜色啊。老太太说，这是幸( xìng)运符。而导演在为之寻求( qiú)配合。白龙扫了一阵风地( dì)到来。昨夜的月是满月，接( jiē)下来应该是下弦月，而现( xiàn)在则是从满月变成上弦( xián)月！

宫崎导演是喜欢飞行( xíng)的感觉的。提起先生的动( dòng)画，人们浮现在脑海里的( de)往往是白云之上的逍遥( yáo)。然而真正自在的飞，第一( yī)次也唯一一次地出现。先( xiān)前白龙和千寻都是不自( zì)由的，而现在，至少在形式( shì)上，他们都获得了某种自( zì)由的可能，也因此这个情( qíng)景格外畅快而速度感非( fēi)凡，导演为之设计了富于( yú)美感和力量感的动作。音( yīn)乐也几乎是华丽的--久石( shí)让在印象音乐那张CD中直( zhí)接改改就成了圆舞曲。而( ér)这之前的飞则是挣扎式( shì)的--在制作花絮里，宫崎导( dǎo)演对年轻的手下们说要( yào)画好白龙就去看鳗鲡饭( fàn)店，被杀的鳗鲡是怎样扭( niǔ)动（寒...）。

事实上有些东西被( bèi)导演善意地“忽略”了。不自( zì)由的白龙以飞来获得某( mǒu)种安慰，浮云无端，长空无( wú)限。因此（如果没有突发情( qíng)况）他飞的时候应该都是( shì)有所骄傲的。另一方面即( jí)使被汤婆婆指派不好的( de)任务，也不可能每次都被( bèi)这样的伤折腾。导演截取( qǔ)了一个特别的时间点让( ràng)千寻到来，不光看到白龙( lóng)的人生的矛盾集中地爆( bào)发，而也在差别中体味到( dào)了追求自由的可贵。白龙( lóng)还没有完结的麻烦，千寻( xún)能否顺利带父母走，导演( yǎn)希望观众的这些疑虑在( zài)飞翔的自由感中统统化( huà)为流水。

是的。白龙也变得( dé)特别沉静，而先前的眼光( guāng)则满是逼人的锐气。宫崎( qí)导演刻意地强调这一幕( mù)：他所爱着的晴空的广阔( kuò)，让他内心平稳而暂时放( fàng)弃苦撑姿态。风的声音其( qí)实很安静。迷底揭开的时( shí)刻就这么到来。

鳞爪是龙( lóng)的特征啊。需要注意的是( shì)，没有鳞的地方--比如角--也( yě)落下鳞片。白龙在这种状( zhuàng)态下变回人形。人是比龙( lóng)看起来亲切的，白龙的性( xìng)格并没有高于人而存在( zài)着，而在外在上却确是如( rú)此。这种变化，虽然只是普( pǔ)通变身的一个变形，但明( míng)显有着预示“蜕变”和“解脱( tuō)”的涵义。

九 归去之刻
汤婆( pó)婆说凡事都有规矩，而众( zhòng)人则在起哄。我们不妨称( chēng)之为汤婆婆的规矩，它们( men)并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 shì)统治者为了自己的利益( yì)而创制的。然而人们却深( shēn)以之为铁律，他们认为自( zì)己的人生轨道就这样是( shì)理所当然的。众人起哄则( zé)预示着规则的表面上的( de)“神圣性”被破坏。

而另外一( yī)种与这不同的话是“一切( qiè)都得靠你自己喽，这是这( zhè)个世界的规矩”--这是钱婆( pó)婆说的话。这个“规矩”才是( shì)千寻真正要学习的。对这( zhè)种差别的思考则是，即使( shǐ)屈身于规矩也要坚持考( kǎo)虑规矩本身，而不是麻木( mù)地依顺。这尤其是对于日( rì)本吧...各种规矩夸张而个( gè)人普遍排斥外界的国度( dù)。然而导演并不是要特别( bié)提这个，这并不是嫉世愤( fèn)俗的作品（红猪很嫉世愤( fèn)俗吧？），因此导演把这一层( céng)深深地隐藏起来了，作为( wèi)一个意味深长的地方。

先( xiān)前父役、兄役、青蛙曾说千( qiān)寻的好话，而现在的故事( shì)风格简直是太童话化了( le)：意图带给孩子们真正的( de)“好人好报”的印象，即使这( zhè)快得略有莫名其妙。人人( rén)都为千寻加油和祝福。随( suí)后千寻也顺利地过了一( yī)道坎。

契约以爆炸的形式( shì)消失掉，而汤婆婆则小小( xiǎo)地惊慌了一下。这说明汤( tāng)婆婆即使如此使用法术( shù)，也不是能达成万能的。契( qì)约是她所握持的，千寻的( de)名字是她所夺走的，契约( yuē)消除需要千寻答对是她( tā)的“规矩”，而猪是她所安排( pái)的。这一切牢牢在她掌握( wò)之下，然而，笑，契约的消失( shī)形式仍会出乎她的预料( liào)，简直让人想起伊索寓言( yán)中所说的狮子和蚊子。如( rú)果将契约的纸张爆炸作( zuò)为契约消除的普遍情况( kuàng)的话...那就是，现在还从未( wèi)有人能离开这里。汤婆婆( pó)难得像她姐姐一样遇到( dào)一个“新奇的”魔法，不过却( què)是让人自由的，多么可笑( xiào)啊。

千寻画了一个很大的( de)圆，最终又回到了到来时( shí)的那片草地。分别的时候( hòu)白龙仍然用的是“千寻”一( yī)词，一种关心的延续。

千寻( xún)完成了她的目标，并且在( zài)这个过程中学到了东西( xī)，而这些对她日后的生活( huó)是很宝贵的。

然而千寻的( de)成长是突发而强制性的( de)。她能够成功，而且是一贯( guàn)正确地做事最后成功，要( yào)得益于白龙、釜爷、玲所做( zuò)的缓冲和引导。而同时，正( zhèng)向别人只是“引导”的，她发( fā)挥出了自己的潜能的同( tóng)时，保存了自己所有纯真( zhēn)的优点，并且渐渐地影响( xiǎng)别人。宫崎导演称希望电( diàn)影能变成孩子“借鉴的对( duì)象”，他是引导、不告诫的，把( bǎ)这种特点制作到了电影( yǐng)人物中。

白龙与千寻的关( guān)系，在千寻面对真正庞大( dà)的社会这个问题面前只( zhǐ)是很小的。而后者的不安( ān)感虽然巨大却不需要十( shí)岁观众承担。事实上，孩童( tóng)的成长是不会注意悲哀( āi)和恶的。我们长大了才醒( xǐng)悟到，长辈曾教自己认清( qīng)社会上的丑恶并且避开( kāi)，只是表面功夫而已。回想( xiǎng)童年，无言以对。

故事有着( zhe)极多的为了孩子的成分( fēn)，也有着极多的额外给其( qí)他人的成分，但“面对社会( huì)能否长久保持内心”的不( bù)安感，孩子是无从知道的( de)。宫崎导演多次强调，这不( bù)是冒险故事。其实冒险和( hé)危险都是具备的，传奇的( de)场景也是很多的，先生的( de)潜台词也许是“这是和生( shēng)活有联系的故事”（吃零食( shí)“欣赏”电影的人们注意了( le)！）。

为了避免让小观众脱离( lí)联系感而只是认为“这是( shì)有趣的故事”，宫崎导演用( yòng)白龙和千寻关系上的不( bù)安感来替代那些更深层( céng)的涵义。这种不安感，与整( zhěng)个世界的挑战和面对世( shì)界的不安一样，都是一分( fēn)别就会袭来的。白龙安慰( wèi)千寻并说“一定”也能回去( qù)，由此，孩子也会体会到信( xìn)念带给生活的切实意义( yì)，需要坚信“一定”的事物还( hái)有很多。

而种种希望，皆以( yǐ)那头绳为寄托，一声三角( jiǎo)铁的清脆声音闪过之后( hòu)，结尾的旋律如同滚滚的( de)洪流，将千寻冲刷回了现( xiàn)实世界。

依旧是种种极其( qí)含蓄的表达。其实，这和白( bái)龙不直接告诫千寻不要( yào)忘记自己一样。宫崎导演( yǎn)认同了他认为正确的，也( yě)实实在在地做着他认为( wèi)正确的。

因此故事也以一( yī)种很亚洲的风格结束了( le)：有所悲哀，然而不论是剧( jù)中人还是观者，都已经升( shēng)华到了能够克服之而“向( xiàng)前看”的高度。（至少导演是( shì)如此期待）幽灵公主之后( hòu)四年，宫崎导演依旧只得( dé)以某种精神力量来让人( rén)安心。

这不是幽灵公主那( nà)样导演极力压制住失控( kòng)的局面，并最终以一种妥( tuǒ)协的形态升华主题的电( diàn)影。然而一个人的精神力( lì)量能改变整个社会，在成( chéng)长的过程中永远出淤泥( ní)而不染，这仍然是有着极( jí)大的理想性的。幽灵公主( zhǔ)呕心沥血地将“你们没资( zī)格活”侥幸地变成了“活下( xià)去”，而千与千寻的神隐，也( yě)在无路可走中尝试把灰( huī)暗变成光明的点金术，这( zhè)真是一种悲哀。

这也许就( jiù)是宫崎导演为什么要费( fèi)尽心力创造一整套和故( gù)事并无关联的自然环境( jìng)的原因了。“ただ青い空の　青さを知る”啊。借( jiè)用同样爱着孩子的冰心( xīn)的一句话--六年过去了，白( bái)龙“一定”平安的了。千寻也( yě)“一定”好好的吧？因为我们( men)大家都“一定”的！